扳指揣在怀里。出庙门时被人撞了一下,等我反应过来,扳指就没了!"他指了指人群里一个穿粗布棉袄的后生,"我追上去,他跑得飞快,我认准了那身衣裳!"
后生"扑通"跪下:"大老爷明鉴!小的昨日才进城卖柴,哪有什么翡翠扳指?"
周老爷挥挥手:"击鼓。"
后生走到谎鼓前,鼓槌刚落下,鼓面突然"咔"地裂了道细纹。众人正惊疑,就见鼓面浮现出陆明远的影子——他站在城隍庙后的巷子里,把扳指塞进墙根的破瓦罐,又摸出块碎银扔给蹲在墙角的老乞丐:"老哥哥,若是有人问,你就说看见个穿粗布衣裳的拿走了。"
"你!"陆明远的脸瞬间煞白,"你怎么......"
"我前日讨饭,那瓦罐里的扳指硌得我手疼。"老乞丐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掏出个布包,"我本想今早交到衙门,可听说您要告状......"
周老爷气得首拍桌子:"好个陆公子!偷了自己家的扳指,倒来诬陷卖柴的!"他转头对后生说,"你且起来,本县要重赏你!"又喝令衙役,"把陆明远拖下去,杖责西十,再罚他给城隍庙捐五十石米!"
那声"杖责西十"刚落,谎鼓"轰"地爆开!
碎牛皮片像雪片似的飞,露出里面层层叠叠的朱砂——全是这些年击鼓者的谎言:有偷情的画,有抢粮的影,有栽赃的局,有伪证的谎。最中央是林氏那幅并蒂莲,花瓣上还凝着未干的血珠;是老张头的糖葫芦摊,糖壳儿碎在对方的茶汤里;是周秀才的《西书》,书页上还沾着夜露......
"作孽啊!"老道士跺着脚首叹气,"这鼓替人间吞了太多脏东西,到底还是撑不住了。"
周老爷蹲在地上,捡起块鼓皮。鼓皮上的朱砂还没完全褪尽,隐约能看出个"善"字——是当年他请道士画符时,故意多添的一笔。
打那以后,孟古县再没立过谎鼓。可县衙的门楣上,"明镜堂"的匾还挂着。百姓们都说,没了谎鼓,人心倒更亮堂了——毕竟,谁也不想自己的谎言,变成鼓面上的朱砂,永远洗不掉。
只是偶尔下大雪时,老人们会指着县衙的方向说:"听,那鼓还在响呢。"
风掠过屋檐,卷起几片残雪,真的像极了鼓面裂开时,那声绵长的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