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弘表的回答让韦温眼中闪过一丝喜色,但很快又恢复了凝重。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韦家已经走上了一条不能回头的路。接下来的一天里,韦府的车马频繁出入。韦弘表先后秘密会见了崔氏家主崔明远、卢氏家主卢承庆等世家大族的掌权者。韦弘表的马车碾过长安城积雪的青石板,停在了崔府侧门。细雨如丝,将这座百年宅邸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老仆撑着油纸伞,引着韦弘表穿过曲折的回廊。崔府内陈设典雅,处处彰显着五姓七望的底蕴,但此刻韦弘表无心欣赏,他的手指在袖中微微发颤。崔明远正在书房习字,见韦弘表来访,搁下毛笔,示意仆人退下。他年约五旬,面容清癯,一双眼睛却锐利如鹰。“韦公冒雨前来,必有要事。”崔明远斟了杯热茶推过去,声音不疾不徐。韦弘表接过茶盏却不饮,只是盯着杯中浮沉的茶叶,低声道:“崔公,琅琊王之事,想必已听说了。”崔明远眉头一皱,手指在案几上轻轻叩击:“豫王手段确实狠辣,但琅琊王谋害朝中大臣,杀了吐蕃大相,按律当诛。”“可悬首示众,未免太过!”韦弘表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痛色。“琅琊王与崔、韦两家皆有姻亲,此时若忍气吞声,世家颜面何存?”崔明远沉默片刻,起身走到窗前。雨丝拍打在窗棂上,发出细碎的声响。“韦公,恕我直言!”他背对着韦弘表,声音低沉。“豫王如今手握重兵,又是先帝唯一在世的嫡子,登基已是板上钉钉。此时与他为敌,无异于以卵击石。”韦弘表起身走到崔明远身旁,压低声音道:“越王已逃回越州,不日便会起兵,若我们里应外合——”“韦公!”崔明远突然转身,眼中闪过一丝惊色,“此话慎言!”他快步走到门前,确认无人偷听,才返回压低声音道:“你这是要造反!崔氏百年基业,不能毁于一旦。”韦弘表抓住崔明远的手腕,声音带着几分恳求:“崔公,豫王若登基,韦家和崔家势必会被清算!”崔明远抽回手,面色阴晴不定。作为崔氏家主,他必须权衡利弊。“此事风险太大!”他最终摇头:“我不能拿全族性命冒险。”韦弘表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仍不死心:“若崔公不愿参与,至少...至少不要走漏风声。”崔明远盯着韦弘表看了许久,终于长叹一声:“罢了。看在两家世代交情的份上,我崔氏不会插手,但也不会告发。只是韦公...此事凶险,望三思。”离开崔府时,雨下得更大了。韦弘表站在檐下,望着阴沉的天色,心中沉甸甸的。崔明远的拒绝在意料之中,但接下来要见的卢承庆,才是真正的难关。卢府的格局与崔府大不相同,处处透着武将世家的豪迈。卢承庆正在后院练剑,见韦弘表来访,随手将剑抛给侍从,大笑着迎上来:“韦公!什么风把你吹来了?”韦弘表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卢公好雅兴。”两人入座后,侍从奉上酒水。卢承庆年近六旬,却精神矍铄,一双虎目炯炯有神。他直接问道:“韦公此来,是为琅琊王之事吧?”韦弘表心中一凛,没想到消息传得如此之快。他斟酌着词句:“卢公明鉴,豫王如此残暴,恐非社稷之福...”卢承庆突然重重放下酒盏,冷笑道:“韦公,你我相识数十载,有话不妨直说。你是想联合世家,对付豫王?”被直接点破心思,韦弘表反而镇定下来。 他直视卢承庆的眼睛:“正是,越王即将起兵,若得世家支持——”“糊涂!”卢承庆拍案而起,声如洪钟:“豫王乃先帝血脉,名正言顺!你们这是要造反!”他虎目圆睁,须发皆张:“我卢氏世代忠良,绝不做此大逆不道之事!”韦弘表并不慌乱,缓缓道:“卢公可还记得贞观年间,卢氏因何险些灭门?正是因为太过忠良,得罪了当时的太子。”这句话像一盆冷水,浇灭了卢承庆的怒火。他沉默地坐回席上,脸色阴晴不定。韦弘表趁热打铁:“豫王对世家早有戒心,若他登基,第一个要动的就是你们这些手握兵权的将门世家。”雨声渐大,敲打在屋顶的瓦片上,如同战鼓般急促。卢承庆盯着案上的酒盏,良久才开口:“韦公,此事你有几成把握?”“五成。”韦弘表实话实说:“但若坐以待毙,世家必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