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僻的角落。那里有几排传统的、固定在合金地板上的书架,上面摆放的多是一些基础理论、历史典籍、以及相对“过时”的纸质文献和能量拓印本。这些区域,通常是那些专注于冷门研究或权限较低的低年级学员才会涉足的地方,此刻人迹寥寥。
格格不入。
他与这充满未来科技感的智慧殿堂格格不入。
他与这些生活在知识温室里的天之骄子们格格不入。
他身上属于荒野的烙印,与这里纤尘不染的秩序格格不入。
但袁方不在乎。
他径直走向那个角落,目标明确。他需要的不是最新的前沿研究,不是高深的能量模型——那些需要权限,需要身份,需要“资格”。他现在最需要的,是基础,是脉络,是学院赖以构建其知识体系的地基。是那些被天之骄子们视为常识、却对荒野流民如同天书的概念。
他停在标有“旧世界历史 - 基础通识”的书架前。粗糙的手指拂过书脊,触感冰凉而陌生。他抽出一本厚重的《灾变纪元前社会结构图谱》,又拿起一卷能量拓印的《基础源质理论导论(修订版)》,最后目光落在一本纸张泛黄、看起来年代久远的《世界地理志·残卷》上。
他没有去那些舒适的能量阅读椅,而是抱着书,直接靠着冰冷的合金书架坐了下来。坚硬的地板硌着身体,远不如病房的床铺舒适,却让他感到一种奇异的踏实。他翻开《灾变纪元前社会结构图谱》,密密麻麻的文字和复杂的图表映入眼帘,许多术语如同天书。
但他没有急躁。他一个字一个字地看,一行一行地读。遇到完全不懂的概念,就默默记下,准备稍后去查找更基础的资料。源质视野沉寂,精神海枯竭带来的疲惫感如影随形,阅读变得异常吃力,大脑仿佛生了锈。但他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将那些晦涩的知识,如同在废土上搜集每一片能用的零件、每一滴干净的水一样,艰难地塞进自己的脑海。
时间在绝对的静谧中流逝。偶尔有学员路过这个偏僻角落,投来诧异或鄙夷的目光,看到那个穿着生命系训练服的流民青年,像个最笨拙的低年级生一样,坐在地上,眉头紧锁地啃着最基础的历史书,嘴角便忍不住勾起一丝优越的弧度。
袁方浑然不觉。或者说,他察觉到了,但那些目光,远不如书中描述的旧世界繁华与崩塌的对比来得震撼;不如源质理论中揭示的世界底层规则来得重要;不如地理志残卷里那些消失的地名和地貌,隐隐勾勒出的、可能存在的“外面”来得引人入胜。
图书馆的庞大与深邃让他感到自身的渺小,但也点燃了前所未有的渴望。这里没有拳脚相加的侮辱,却有更冰冷的知识壁垒。但知识本身是无罪的,它们是力量,是武器,是理解这个操蛋世界的工具。学院给予的“好处”,此刻如此清晰地呈现在眼前——尽管它被包裹在层层隔膜和歧视之中。
他需要时间。需要像在荒野上追踪猎物一样,需要耐心。需要像打磨一块粗粝的废铁一样,需要反复锤炼。
mp恢复缓慢,源质视野沉寂,身体和精神都带着伤。外在的敌意无处不在,流民的烙印深入骨髓。
但他还有双手,还有眼睛,还有一颗在绝境中也不曾停止思考的大脑。
他默默地翻过一页书页,指尖捻过粗糙的纸面,仿佛要将那些冰冷的铅字揉进自己的骨血里。积累,从最底层开始,从无人问津的角落开始。每一行字,每一个概念,都是他在这格格不入的象牙塔里,为自己铸造的第一块基石。
窗外的模拟天光渐渐变化,预示着“夜晚”的来临。袁方合上厚重的书册,揉了揉酸涩发胀的眼睛。精神上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来,几乎将他淹没。他站起身,将借阅的书册小心地放回原位——尽管是最基础的书籍,他也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珍视。
离开那个偏僻的角落,走向出口。巨大的银灰色合金门无声滑开,外面是学院夜晚灯火通明的通道。温暖的光线驱散了图书馆内部的绝对静谧,却驱不散袁方心头那沉甸甸的孤寂与冰冷。
他脚步有些虚浮,精神力的透支让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就在他即将走出书库范围时,一道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力量的声音自身侧响起:
“袁方同学。”
袁方脚步一顿,缓缓转头。
苏教授不知何时站在那里,依旧一身素雅青衫,脸上带着那仿佛永恒不变的温和微笑。她似乎刚从某个高级阅览区出来,手里拿着一枚散发着柔和白光的晶石存储体。她的目光落在袁方略显苍白的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关切。
“在书库待了这么久?很用功啊。”她的语气像是赞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