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板铺就的市集像块被揉皱的绸缎,叫卖声、讨价声、孩童的嬉闹声在檐角铜铃间撞来撞去。/我_的¨书`城\ ·已/发+布`最!新~章^节~卖糖葫芦的阿福挑着竹筐挤过人群,竹筐里的红果儿裹着晶亮的糖壳,在日头下晃得人眼晕。
“瞧一瞧嘞!新熬的冰糖葫芦,甜得能抿掉牙!”
阿福的吆喝声刚落,斜刺里伸来只枯树皮似的手,攥住他的竹筐边缘。他抬头,见是个穿青布衫的老者,腰间悬着杆秤——那秤杆黑得发亮,像是浸了千年墨汁的乌木,秤砣是块磨得发圆的青铜,最奇的是秤星,不是常见的刻度,竟用朱砂点着七颗星子,排成北斗模样。
“小娃娃,你这秤……”老者眯眼打量阿福的竹筐,“能称糖葫芦的分量?”
阿福被看得发毛,下意识后退半步:“老丈,这是糖葫芦,不是称东西的……”
“谁说我要称糖葫芦?”老者从怀里摸出枚铜钱,“称称你这颗心。”
阿福愣住了。周围挑担的、挎篮的都围过来,七嘴八舌地笑:“老丈莫不是疯了?人心咋称?”“许是卖的什么新鲜玩意儿,骗钱的!”
老者却像没听见,把铜钱往秤盘上一放,又指了指阿福的胸口:“把心放上去。^1^5~1/t/x/t`.~c?o^m+”
阿福的脸腾地红了。他虽卖糖葫芦,却最恨别人说他“傻”——上个月他帮隔壁王阿婆捡掉河里的菜篮,被说成“想讨好卖人情”;前日给要饭的小乞丐塞了两个炊饼,又被笑“充大善人”。此刻被当众说要称心,他涨红了脸:“老丈莫要玩笑!”
老者却笑了,指节叩了叩秤杆:“这秤叫‘善恶秤’,称的不是分量,是人心。善念重于鸿毛,秤杆低垂;恶念重于泰山,秤杆高翘。”他从阿福竹筐里拈起颗糖葫芦,“你若信,便把这糖葫芦当‘心’放上去。”
阿福鬼使神差地递过去。糖葫芦刚触到秤盘,那黑沉沉的秤杆突然“嗡”地震颤起来。众人凑近看,只见秤砣缓缓往“善”字那边挪,七颗朱砂星子依次亮起,最中间的“贪”星却暗了下去。
“奇了!”人群炸开锅。卖布的刘娘子挤进来:“老丈,我家那口子总说给我买金镯子,可一年到头只闻楼梯响……”
老者没理她,又指了指阿福:“你方才那颗糖葫芦,是真心还是假意?”
阿福喉结动了动。*卡/卡/小-说~网′ ¢无?错_内.容-他想起今早挑糖葫芦时,看见王阿婆蹲在路边咳嗽,竹筐里的白菜被雨水泡得蔫巴巴的。他本想绕过去,可王阿婆抬头时那双眼睛,像极了他娘临终前的模样——他鬼使神差地停了脚,帮她把菜筐搬到屋檐下。
“是真心的。”他轻声道。
秤砣“咔嗒”一声落在“善”字最末端。七颗星子全亮了,连最边缘的“痴”星都泛着暖光。
人群静了。卖鱼的张屠户挠了挠头:“我前日捐了半块银子给义庄,咋没见这秤动?”
老者指了指他腰间的钱袋:“你捐银子时,心里想着的是‘买块功德碑刻名字’,还是‘那些孤魂该有个暖窝’?”
张屠户的脸“腾”地红了。他想起那天捐完银子,逢人便说“张屠户义薄云天”,连酒钱都算在功德里了。
“善念要纯,像泉水。”老者又指了指阿福,“你这娃娃,帮王阿婆时没想过换啥好处,秤杆才肯动。”
阿福摸了摸后颈,忽然想起什么。他转身往市集角落跑,那里蜷着个小丫头,扎着两根乱蓬蓬的麻花辫,正揪着个卖花担子的裙角哭:“阿娘说,买朵花就能见爹爹……可我没有钱……”
阿福摸出颗糖葫芦,塞进小丫头手里。红果儿上的糖壳在阳光下闪着光,小丫头的哭声戛然而止,眼睛亮得像两颗星星:“哥哥,这花比我家院儿里的野菊还好看!”
他转身要走,却被老者叫住。老者的秤不知何时又回到了他手里,秤砣正往“善”字那边沉:“你方才那颗糖葫芦,是真心。”
阿福挠头:“我本来就爱吃糖葫芦,给她一颗也没啥……”
“这就是真善。”老者捻着胡子笑,“善不是要人看见的戏文,是心里长出来的芽儿。你看那卖花担子的阿婶,她今日多卖了十朵花,可她眼里的光,比十个金镯子都亮。”
人群忽然起了骚动。方才那个要捐银子的张屠户挤进来,手里举着块木牌:“我、我重新捐!这次不刻名字,就写‘给孩子们买糖吃’!”
卖花的阿婶也挤过来,往老者秤盘里放了朵栀子花:“这花是我今早摘的,没施过肥,可香得实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