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不是被水冲走的......"老头的眼泪滴在青布补丁上,"是被压在这石头底下,二十年......"
周渡蹲下来,帮他擦脸。二十年前那个雨夜突然清晰起来:他爹浑身是血,从漩涡里拖出块染血的石头,怀里还抱着块青布,针脚歪歪扭扭。"这是阿玉的......"他爹咳着血,"河堤要决了,得用活人镇......我求了河神,用阿玉的魂换三十年......"
"周伯,"老头突然抓住他的手,"能帮我个忙吗?明儿清明,我想在这儿给我儿子烧柱香。"
"好。"周渡应着,把船划到岸边。老头摸索着起身,竹杖点着地面,一步一步往村子里走。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根歪歪扭扭的线,一头拴着河心的碑,一头拴着村口的老柳树。
那天夜里,周渡梦见陈阿玉。他穿着青布衫,站在河底,背后是望不到头的堤坝。河水漫过他的头顶,他却笑着,嘴一张一合:"爹,我不冷......"
第二年春天,河水突然退了。露出河底的淤泥里,整整齐齐码着十八具骸骨,每具身上都穿着青布衫,针脚歪歪扭扭。村口的老人们跪在地上哭,说那是当年修河堤累死的河工。
周渡在碑前烧了柱香。青烟里,他仿佛又看见那个盲眼的老头,摸索着抚过碑文,嘴里念叨着:"阿玉,阿玉......"
风掀起他的衣角,露出腰间系着的半块青布。针脚歪歪扭扭,沾着暗褐色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