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风雪逐渐变大。
八百里秦川,地势险要,送葬队伍拖着三具棺木,艰难前行。残冬腊月的秦岭北麓,十二对青铜角灯在狂风中明灭不定。六十四名挽郎肩扛的金丝楠木灵柩已覆满霜雪,蟠龙纹棺椁上凝结的冰棱如龙鳞倒竖。灵车陷入了地面,难以动弹!左卫大将军李元芳的紫貂大氅灌满风雪,腰间玉带在疾走时撞得金龟符叮当作响。“再多来几人,一定要将灵车推上来!”李元芳半跪在陷住灵车的雪坑前,虎纹护腕已浸透雪水。三十名左卫用肩头顶住鎏金车辕,绣着日月星辰的素锦帷幔在风中裂帛般嘶鸣。前来查看的侍中裴炎满脸着急,纵然进贤冠被吹落雪地,露出斑白鬓角,依旧不断催促:“众人齐力,一定要将灵车推上来!”话音未落,山道两侧的百年松柏突然发出裂帛之声。李元芳瞳孔骤缩,反手抽出长刀劈向半空。碗口粗的冰凌擦着灵柩轰然坠地,在雪堆里砸出丈许深坑。远处山梁传来寒鸦惊飞之声,豫王李旦的玄色王驾正转过五里亭,车顶九旒王旗已凝成冰幡。“牵我的特勒骠来!”李元芳突然扯断腰间蹀躞带,金钩玉扣迸溅在雪地上。身为右卫大将军竟解甲卸胄,以肉身垫入车辕之下。右卫们见状纷纷效仿,绯色官袍瞬间染作赤红,太庙祭酒捧着的奠玉帛在混乱中碎成齑粉。风雪中忽闻马嘶裂云,李旦竟徒步踏雪而来,亲王冕旒的玉藻结满冰珠。“取本王车驾的四匹青海骢,以御马为灵车开道!”一旁裴炎刚要劝阻,却见李旦已割断自己大氅系带,将绛纱王袍覆于灵柩之上。右卫门喊着号子推动包铁车轮,李元芳肩头渗出的热血融开三尺积雪,可灵车却依旧难以前行。就在现场陷入僵持之际,一名侍卫却前来禀报:“启禀豫王殿下,太平公主请您前去议事。”李旦皱眉:“本王有事,让她等着。”可那名侍卫却小声道:“所有皇室宗亲都汇聚在一起,说是要询问为何队伍停滞不前。”“询问?”李旦冷哼一声:“这么大的雪,他们没有眼睛看吗?”眼看李旦还要拒绝,裴炎连忙劝说:“殿下,太子才死,您若是想笼络人心,切莫得罪皇室宗亲。”“此地交给微臣即可,一个时辰之内,微臣一定想办法让灵车动起来!”李旦想了想,这个时候确实不能被人抓住把柄。何况他知道裴炎的本事,此事交给对方处理倒也不是不行。“好吧,此事就交给裴大人!”李旦说完就朝队伍中间的位置而去。太平公主纠结这么多人,当然是来兴师问罪的。若是不去,反而显得心虚。他去了,此事就几句话的事。很快,楚宁来到队伍中间。此地已经搭建了营帐,楚宁让侍卫在帐外等候,自己孤身一人进入帐内。才进去,目光便扫视了全场一眼。太平公主,越王,霍王,鲁王,汉王,琅琊王等人全部都在。 李旦眉头一挑:“诸位摆出这么大的架势,莫非想兴师问罪?”太平公主一脸淡然:“豫王兄,我等只是想知道队伍为何停滞不前?”越王李振更是冷着脸,沉声道:“我们已经在路上耽误了太多时间,如今马上就要到乾陵,可不能再耽误了吉时。”“放心,耽误不了!”李旦一脸自信:“一个时辰,灵车一定能动起来!”“是吗?”太平公主忽然起身:“既如此,那我们就和豫王兄一起在此地等一个时辰!”李振更是朝帐外喊道:“来人,将时漏拿上来!”一名越王侍卫将早就准备好时漏呈上。李振接过时漏放在案几上,冷笑道:“本王倒要看看你豫王是否真能在一个时辰之内解决此事!”“如若不然,这治丧之人就该缓一缓了!”李旦眼睛一眯,毫不示弱和李振对视:“放心,今日一定会让越王叔你失望的!”“哦?”李振摸着下巴的胡子,冷笑道:“那本王可要拭目以待了。”就在众人说话之际,负责处理此事的裴炎已经想到了应对之策。这位年过五旬的侍中突然解下紫袍,苍白的须髯在风雪中如银蛇狂舞。“取随葬的明器来!”他的声音穿透呼啸的北风,惊醒了呆立的人群。太常寺少卿猛然想起那十二尊青铜辟邪兽,本是镇墓所用,此刻正摆在副车上。裴炎已夺过左卫的长刀,刀锋划过冰面迸出火星:“把神兽足底铸纹对准车辙!”李元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