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李明的诘问，李世民并没有正面回答。

他坐回榻上，拍了拍自己身旁，道：“过来坐。”

李明依言坐在他身旁，只听李世民开口道：“我来问你，若换作你处在我的位置。

手下将领只是对你表面恭顺，内心不忿。

对制定的战略部署阴奉阳违，暗中勾连。

致使每道命令下达都阻碍重重，推行不顺。换作是你，你怎么办？”

李明毫不犹豫道：“搬出军法，依法从事。”

“说得好！”李世民赞许的点点头，又问道：“可是，若那些人都是开国功臣，劳苦功高呢？”

说完，他自嘲的笑笑，道：“我不过是个秦王，上面还有太子，还有陛下。

对待这些不是国公就是郡公的，都是跟着咱李家一起打天下的老臣子，能说砍就砍么？

莫说砍了，就是打上几十军棍，抽上几鞭子，都有一大堆人，换着班的弹劾我！”

李明身子一震，全明白了。

为啥李世民病了，明明没有那么严重，却对外称病不能理事，交出了军权。

因为他这是顺水推舟，玩了一出将计就计。

此时的李世民，年不过二十。

声明不显，手里也没有过人的功绩。

没有硬邦邦的功绩，说话做事，自然无法令人信服。

对着手下那些殷开山，刘文静之流，摆明了指挥不动。

换句话说，他们对李世民根本不服气。

这些随李渊起家的老班底，各个都恃功自傲。

认为他们打过的仗，比李世民吃过的盐都多。

李世民不过是仰仗家世出身而己。

而且最重要的，李世民不是太子，没有皇位继承权。

除掉这个临时封的大军主帅外，就是一个王爷而己。

平时还好，看在主帅的份上维护一下，你好我好大家好。

可当李世民制定的战略，和他们的目的起冲突的时候，那些国公，郡公啥的自然不会给他面子。

现在就是这样。

李世民为了取胜，求稳，制定的消耗粮草的战略。

将领们为了争功，弄险，趁着他病了，派大军出城决战。

当然，还有一点，李世民虽然没有挑明，但李明心里却知道。

这些老臣，大部分都属于是“太子党”，不能说投靠李建成吧，但也属于走得很近。

也是人之常情，毕竟人家李建成才是大唐顺理成章的继承人。

所以，李世民不敢动他们。

李明苦笑道：“所以，您也没办法了？就看着他们贪功冒进，还连累了几万大军。”

李世民笑笑，摇头道：“也不能算是连累。

毕竟上过战场，见过血了才能叫兵。

不然跟拿着兵器的老百姓，也没什么区别。

平时训练的再好，一到了见真章的时候就吓得腿软。

这样的大军，再多也是无济于事。

这一点，你来长安的路上，不是也深有体会么？”

李明苦笑一声，说道：“是，道理我都明白。可是您这样借秦军的手，来强制汰除，未免太过心狠。”

李世民冷笑道：“慈不掌兵，我早就教过你的，都忘光了？”

李明无奈摇头，他心里还一时无法接受李世民这种强硬心狠的“练兵之法”。

只听李世民接着说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别总往坏处想，事情也有好的一面。

这次虽然失利，但自有国法来惩治这些打不得，杀不得的老臣。

当我重整旗鼓再来之时，军中上下将再无掣肘，令行禁止。

再有这些杀过人，见过血的老卒。

只要一万人，不！只要几千人！

破秦军，不过在反掌之间而矣！”

李明此时才完全明白了李世民的打算。

他是因势利导，由着这些贪功的老臣去折腾。

这一战的结果，显然李世民也不看好，但是却借此除掉了军中掣肘。

等到刘文静他们失败了，自然会丢官罢职，再也不能成为李世民的阻碍了。

到时候重来再战之时，全军上下再无人敢轻视于他，不遵号令。

那个时候才是李世民大放光彩的时候。

现在的这种情形，甚至可以说是李世民暗地里推波助澜的结果。

“想明白了？”李世民笑问。

李明点点头，不知道说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