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流转着日月星辰的光辉,龙须如银河垂落,双目似两轮骄阳,神武非凡。
龙须轻拂间,黑夜之中云开雾散,霞光万道,照得天下万物纤毫毕现。百姓们仰望着那遮天蔽日的龙影,只是看一眼便神魂俱震,心中涌起难以言喻的敬畏与向往。那鎏金鳞片上流转的辉光,仿佛能照透人心最深处的阴暗。“若是...若是我们信奉的是这样的真君...”先前的一位老者突然泪流满面,他哽咽着喃喃自语,声音里满是悔恨与向往。就在众人以为真君即将抛下众生,离开凡间时,天地骤然变色。只见真龙的躯体在云端不断延伸,转瞬间已横贯千里苍穹。龙首昂然俯瞰尘世,龙尾扫过之处,星河倒悬,日月无光。轰——漫天乌云如天河倾泻,裹挟着万千雷霆席卷而来,转瞬间便吞噬了整座河间路。云雾所过之处,那些扭曲的血肉神佛发出哀嚎,它们的腐肉在云雾中融化,白骨化作齑粉,最终消散在呼啸的狂风中。山川在龙息吐纳间崩塌,悄无声息地化为平地,江川河流在龙威下沸腾蒸发,肆意奔涌。整座沧州城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风化,高大的城墙从顶部开始坍塌,一瞬间却如同历经千年,霎时间就化为一片废墟,最终连废墟的痕迹也消失殆尽。万物寂灭,天地都在被重新书写,每一处都在有条不紊地归于虚无。风云从众人身边轻抚而过,吴鸳低头看着自己渐渐消散的肉身,不仅感觉不到丝毫痛苦,却浮现出释然的微笑。她的指尖最先化作缕缕轻烟,接着是手臂、躯干......最后她的意识都坠入了温暖的深渊,让她生出前所未有的安宁。所有人都静静凝视着眼前的一切,观望着整座沧州城在真龙的注视下渐渐消融。那些辗转反侧的仇恨,那些刻骨铭心的痛苦记忆,此刻都如同晨露般,在这无上神威中蒸发殆尽。在这等改天换地的神威面前,人世间的一切执念都显得如此可笑。在最后一缕意识消散前,吴鸳的嘴角微微扬起。这个曾经被仇恨填满的女子,此刻眼中只剩下前所未有的宁静,在沉入黑暗前的刹那,唯有一个明悟在她心中愈发清晰。真正的神罚,不是雷霆万钧的惩戒或者残酷血腥的暴力。而是让人在湮灭前,看清自己的渺小与愚妄。“这......才是神仙。”......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福船随着翻腾的浪涛起伏不定。脱脱与察罕并肩立于船首,任凭狂风撕扯着衣袍,却浑然不觉,目光始终凝固在那遮天蔽日的真龙上。“丞相......”察罕声音有些发颤,他低头看着自己逐渐消散的指尖,苦中作乐地打趣道:“若您猜错了真君心意,岂不是沧州城,甚至整个河间路都要从地图上消失?”脱脱恍若未闻,他仰着头,任凭风云将须发吹得凌乱不堪,瞳孔中倒映着那尊盘踞天地的真龙。这是他第一次亲眼目睹龙霄真君的真容,那龙鳞上流转的万道光华,仿佛蕴含着天地至理,让他看得如痴如醉。“若真君认为河间路该被抹去......”脱脱忽然开口,声音平静得不可思议,“那它就该被抹去。”“若真君认为这些百姓当死,那他们就不该活在世间。”察罕闻言浑身一震,死死盯着脱脱,连正在消散的身躯都僵住了。这句话带给他的震撼,甚至超过了初见真君时的惊骇,他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位大元丞相。半晌后,察罕才艰难地开口:“如果...末将是说如果,如果真君要抹去大元呢?”脱脱忽然笑了。那笑容洒脱随意,不像是位极人臣的宰相,倒像个勘破红尘的老者。“若真到了那一刻,那就证明大元气数已尽,不再值得真君低首一看。”脱脱的身影已淡如薄雾,声音却愈发清晰。“元廷消亡后,如果真君还愿在史册上为大元留一页笔墨,就已经是莫大的慈悲了......”察罕闭上眼摇了摇头,嘴角扯出一丝苦涩的弧度。他们脚下的庞大的福船已经消融,狂风卷起的浪花拍击在察罕半透明的蒙古皮甲上,如同挽歌般呜咽。就在世间万物即将归于虚无的最后一刻,一个温润的声音在所有人心底响起。“时辰已至,我该醒了。”这声音如同初春的第一缕暖阳,令天地为之一静,万物开始新生。